血友病其实不可怕第二辑附二医四

时间:2018/12/10来源:本站原创作者:佚名

很早以前就想写写这几篇文章了,但我不确定我有没有资格和能力去写这么大的一个题材。

因为觉得血友病必须是要和医疗打一辈子交道的,所以总感觉我们病人需要知道一些关于医疗方面的问题,现在最终决定把它写下来作为参考,纯属班门弄斧,有任何不好和不对的地方还请各位海涵。

本系列文章共分为四节,分别为《医四篇之医生篇》、《医四篇之病人篇》、《医四篇之制度篇》、《医四篇之展望篇》。

以下为《医四篇之医生篇》正文。

文章的开头,我需要引用一段医者必学的文章,唐朝医圣孙思邈的《大医精诚》: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自古名贤治病,多用生命以济危急,虽曰贱畜贵人,至于爱命,人畜一也,损彼益己,物情同患,况于人乎。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吾今此方,所以不用生命为药者,良由此也。其虻虫、水蛭之属,市有先死者,则市而用之,不在此例。只如鸡卵一物,以其混沌未分,必有大段要急之处,不得已隐忍而用之。能不用者,斯为大哲亦所不及也。其有患疮痍下痢,臭秽不可瞻视,人所恶见者,但发惭愧、凄怜、忧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是吾之志也。”

这是说医德的段落,是医圣告诉后世的医者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医生。在我的一位朋友看过后,她感慨道,如今的医生能做到多少呢?

这里没有要针对谁的意思,因为医德作为病人看医生的第一标准,民众的关心程度甚至超过医生的医术本身,这是大家都会讨论的一个话题。

而围绕这个话题就少不了抱怨或者谩骂,如果我也随波逐流从头到尾都骂医生的话,我可以很容易做到,还能博得不少眼球,但如果一味这么写,那我宁愿不写这一节了。

真要说医生医德的话,哪个行业里不出一批败类呢,但就是因为医疗行业的特殊性,出几个没医德的医生,或者医生某些行为没有做好,就很容易被放大,造成的负面影响很恶劣,甚至会引起一场蝴蝶效应。但是请相信我说的,医德差的医生的确为数不多,大多数医生还是愿意好好工作好好治病的,这点毋庸置疑。

医生总有好有坏,谁都没办法否认这个事实,我们不要一味的盯着晦涩的一面,却最终忘记了如何信任他人,那将是一件非常非常无辜的事情。

先说一些温暖的事儿吧。

记得在上小学三年级左右,因为课程并不是很难,所以父母找到机会就会向学校为我请假,然后带我四处求医。

那年去了上海,我都不记得去那里的具体目的了,印象最深的是我在上海发病了,我父母知道上海有八因子,医院治疗。我记得当时打的花去了二三十元左右,而我父亲的月工资才三百元。我正式使用凝血因子是在十八岁时,这回在上海则是十八岁之前唯一的一次使用凝血因子,具体花费不明。

在医院已经是深夜了,我记得当时有一个护士,她拿着一份表格要我填写个人信息。而我年纪还小,并不知道具体的家庭住址之类的信息,当护士知道我是来自外地后,就和我开心地聊了很长时间,她询问我是哪里人,多大了,病情怎样,有没有开心的事情等等等等。

谈笑间,我逐渐对这个城市不再陌生了,那种漂泊在外的感觉也消弭无踪。

从此我相信,许多人都是因为在童年遇到一个让人感觉温暖的护士阿姨才会对医疗这个行业起了兴趣。

在年我再次来到上海。当时我刚刚开始坐轮椅没多久,我是找准了一次身体非常好的时候才敢出来旅游,这成为了我那黑暗十年里唯一的一次旅游。

这次的医院复查凝血因子含量,后来才知道复查含量是多余的,此为后话。

当时我医院旁边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下来,然而我又发病了,我的腰疼得睡不着觉。

为了不影响行程,深夜里我医院。这回,上海的急诊室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这里人满为患,我第一印象竟然联想到了难民营。当时有两名医生在急诊室坐诊,我们都在大庭广众之下候诊和看病。排在我前面的一位老大妈呼吸非常急促,她反复地呻吟,我能看出她非常的难受。然而医生并不急于给她治疗,医生对她说:“老人家,你吃什么药了?”老大妈的家属说:“血压上来了,就吃了不少的降压药。”医生说:“老人家,你可不能这样子哦,别那么想不开,吃苦的是你自己和你的家人啊。”

这时我才意识到老大妈原来是想通过过量服药求轻生,但是我至今都无法明白这医生是怎么就一眼看穿的。

医生又给老大妈安抚了好一阵后才给她开药。然后就轮到我了,我简要地和医生说我是血友病,目前发病了,需要输八因子,检查报告和因子含量什么的我都没有。医生看了看我的发病部位,并且询问我以前有没有用过这个药。我说:“用过,用的不多。”医生说:“你以前是用多少量,我根据你自己的量开药吧,因为这药也不便宜的,急诊要全自费的。”

我十分惊讶这位医生能说出这种话来,因医院,在那个医疗不发达的年代里,医生不光不会考虑药价的问题,而且会在输药前反复折腾你,他们会让病人去拍CT、去验血、去做各种检查,然后病人的病情就在拖延中越发的严重。

而当时我只说我平时只用一支药,但我现在出门在外怕耽误行程,我希望多用几支。然后这医生相当的迅速,一点都不耽误我的病情,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和检查就给我成功的输了药。

我在回宾馆的路上是挺着腰杆走回去的,发病的腰部疼痛感完全消失。之后我因用过凝血因子就不能再做含量的检测,但我还是拥有了一段美好的旅程,并且记住了一个永远不知道姓名的医生。

还有一个故事,在那黑暗的十年里,因为我的病情十分的反复,常规的治疗并不能减少我的发病率,这让我非常痛苦,我当时发了疯似的寻求治疗关节炎的办法甚至是偏方,我的这种求医心切常常让我言语过激。被逼无奈的父亲最终找到一个我们都熟悉的骨科医生,并且请这个医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医生这么对我说:“我能理解你小刘,我能理解。在我这里的病人大多都是断手断脚,他们几个月,最多半年、一年就康复了,他们的痛苦是短暂的,但是短暂的痛苦都令他们万般无奈,何况你是常年的反复痛苦,所以我能理解。可能我说的话对你是多余的,因为我毕竟没有体会到你的感受。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接受这些,血友病它就是这样,我希望你能够接受,去正视它,接纳它,我们的希望还是有的,请不要放弃。”

我当时并不相信他的那句“血友病就是这样”,后来事实证明我的坚持是对的,血友病也可以很好,我最终从那种困境中走出来了。

但这不是重点,当医生说完这番话时,我当时的感受就是,就算这个医生的医术再差,我也愿意成为他的病人,治死在他的手里我都愿意。

温暖的故事讲完了,那么,不温暖的故事呢?我的确在这篇文章的书稿里准备了几个,但我全给删了,写出太多的负能量并不是我的初衷。

咱们还是先来聊聊医生的收入吧。

大家是不是觉得医生的收入都很高?高收入的原因是因为灰色收入?

但如果我说,在年,医院主任医生的工资,一个月只有两千多元,大家信不信?但这是千真万确的,国家花费精力培养出来的一个医生,一个精英教育下培养出来的医生,医学院读了五六年、七八年,工作岗位上又熬了十几二十年才最终坐上科室主任的位置,真实工资才两千多元,远不如当年去北上广打工的农民工,问君情何以堪!

所以自然而然地,医生们必须靠一些灰色收入来养家糊口。当然,有些灰色收入也并不灰色,就如工厂里的计件一样,按件收费,在医疗行业里也能这么操作,这么解释,有些收入就合理一些了吧。

如今这些灰色收入已然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从国家只抓收红包并不怎么抓灰色收入就可见一斑,如果连最后一点灰色收入也要使劲抓的话,这让医生怎样维持他最后的那点尊严?

另外,医生的灰色收入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泛滥,它可能在个体上会有很多收入,年收入几百万的医生并不是什么神话。然而,并不是每个医生都能有灰色收入。换句话说,只有有地位和有能力的医生才会有灰色收入,一般的年轻医生,工作的前几年或者前十几年,还真就是靠这点微薄的死工资过日子。

一些年轻的医生朋友在我这抱怨:这辈子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非得当个医生,学成时间长还不说,工资还是不可思议的低,三十多岁后才能真正站稳脚跟,才敢去想一想买车买房和结婚的事儿。最重要的还得顶着巨大的压力,怕误解,怕医闹,怕哪天有个人提着刀来砍他们,这么高危险低收入,提拔还特别慢的职业,究竟是谁发明出来的?

尽管如此,但还是会出现一些怪现象,人们一边骂着医生的高收入,一边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学医,而学医后才发现医生真不是那么好当的,于是医学院的学生越来越少……

在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中有一句台词,说得就是想发财就别当官。同样的,想发财就别当老师,想发财就别当医生,这些职业的特性就应该和发财无关,和市场经济无关。然而如今已经是市场经济的医疗行业,就必须会有很多人从中发财,只是普通民众们希望,在发财的同时,勿忘了,咱们这个职业最初的圣洁。

很多病人可能都有过这种情况,往往一个不算很大的病,都会被医生说得非常吓人,非常的夸张,以至于很多人都嘲笑医生的这一点,小题大做,故作深沉。

咱们需要理解医生的这种做法。医生之所以喜欢把情况往坏了说,是因为如果医生说:你的情况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放心吧。结果你的病情却恶化了,这个时候你会不会找医生的麻烦?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医生必须把最坏的情况告知你。

但是我希望医生们在说坏情况的时候能不能注意一点方式方法。

咱们几乎每一个孩子刚被确诊为血友病的时候,家长们都被医生吓得不轻。

医生们对家长们说:“血友病没得治,放弃吧。”

“治不好的,病人会残疾,会夭折。”

“非常严重,你们家庭肯定受不了的。”

“需要很多钱,没有钱的就想想后路吧。”

“一个小伤口就会出人命。”

“玻璃人,不能磕,不能碰,不可能正常的成长。”

听了这些言论之后,家长们十有八九都是精神崩溃的,有的甚至走了极端,或者家庭很快就破裂,这些医生不该承担责任吗?

“有时治愈,时常帮助,总是安慰”,这句名言相信每个医生都看到过,甚至有的医生的医生宣誓词里就有这句话。但是,安慰呢?安慰跑哪去了?

我所遇到的那位骨科医生能够打电话安慰我的情况,有几个病人遇到过?而那通电话,却是我至今接受到为数不多的来自医生的安慰。

是不是很悲哀呢?病人生病了,很多医生都是冷冰冰的,把最糟糕的情况告诉你让你再受一次打击,安慰在哪里?责任在哪里呢?

说到责任,由于涉及到非常多的方面,比如医疗责任、医闹,如果出现医闹对医生会产生莫大的影响,如果出了医疗责任,就意味着那么多年的学医生涯可能就此终止。医生就逐渐成为了当今风险最高,回报最低的行业。

说句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一句话:“法律与制度越健全,医生所要承担的责任就越多,然后医生就越来越过于地保护自己,医术反而放在了末位,这是社会的进步还是倒退,不言而喻。”

正如这句话所说的,现在的很多医生已经开始了过度的防卫。该做的治疗不敢做了,该冒的风险不敢冒了,该创新的也不敢创新了。医生们纷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是个十分危险的信号,是整个社会的警钟。

然而,有的医生在过于保护自己的同时,还在越权干着不该他负责任的事情。

有多少病人家长都被医生说过:“放弃吧,血友病人养不大的。”

医生的职责从来都是救死扶伤,他们没有任何权利去决定他人的生死,劝家属放弃病人的话,不是医生们应该说的话。

这种事说小了是超越职责范围,管得也太宽了,但往大了说,这就是践踏人权!

曾经也有医生对我的父母说要把我放弃掉,我如今真想找到那些医生,对他们说,我们好好的把问题摊开来说清楚。

我生于八十年代,当时全国人民的生活都不好。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凝血因子,发病了我只能硬挺,我的家庭为我花去了很多的冤枉钱,生活的确是很艰难。尽管我经历过漫长的无因子时代,但我和我的父母从未想过要放弃。如今我们苦尽甘来,我娶妻生子,还有了自己的事业,身体也越来越好,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我就想对当年要放弃我的医生说,你的一句话,可以让我的这一切都消失!更可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让我的生命终止!你打着人道的幌子要我们放弃,但是你看看我的现在,有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有没有那么恐怖?你惭不惭愧?懊不懊悔?你有什么权利放弃一个生命?谁给你的这个权利?我们血友病人,或者是我们这些疑难重病的病人,是被法院判了死刑的囚犯还是人人喊打的恶棍?凭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以对你负责的出发点让你放弃一个美好的生命,这算不算医德的缺失?

对于医生这份职业来说,原本是一件积德的职业,没有谁能诋毁医生这个群体的形象,也没有谁能够拔高这个群体的形象,除非医生们自己。医生群体里这些小部分没医德的医生,的的确确寒了不少人的心。

前几年报道的一则新闻我还记得,说的就是医学院的老医院里敛财,非常的露骨。有位医生朋友也和我说他在医学院上的第一堂课,就是老师教他们如何保护自己,而并不是教他们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医生。

如此的教育之下想要教出有医德的医生实在是太困难,《大医精诚》这样的必学著作即使学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不仅是造成医闹的导火索,更是一种火上浇油。

然而,医生与病人,原本就应该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更深一层的,医生的职业常常就扮演者上帝,救人于水火。就是这样的一种医患关系,我作为一个病人的角度来说,真不希望它中间隔着一个互不信任、相互防范、关系紧张,甚至是医闹。

医生与病人,双方的专业知识极不对称,这客观地就拉开了医患双方的距离。这时就要求医生应该更多一分人文关怀。

在西方国家,医学是医学,科学是科学,二者并不相同,所以,医学原本就不是一门纯科学,而是人类情感的延伸。科学在追求真,艺术在追求美,而医学则是既要真还要美的特殊学科。

医生必须把精湛的医术、冷静的智慧、澎湃的热血集于一身,医患关系越紧张,越需要医生付出真情,才能迈出融冰的第一步。

我们总能遇到合格的和不合格的大夫,这在每个行业里都是正常现象。中国医疗行业的爆发增长,和其他行业的迅速崛起都一样,从业者的水平层次不齐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但水平低不代表医德也就跟着低。

作为一个病人,或者将来会作为一个病人,真的要去看病的话,自己必须要对病情有一个初步了解,至少知道点门道,知道哪些医生说得有道理,哪些方案可行,哪些需要保守规避,而不是带着怒气和傻气去看病,能这样想,医闹就不太容易发生了。

这篇内容就在这里结束,我回想起骨折的那段日子里,快六月的天气了,医生和护士们汗如雨下,各自从早忙到晚。医生得处理一堆病人和各种病例报告,写出一张张的检查单,为了催结果不停地在各楼层里穿梭,护士们必须懂得用电脑处理各种单据,打针、换药、抽血,大多时候都是一路小跑地忙碌,没有一刻停歇……

新闻里医疗人员总是倒在工作岗位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来的,各行各业都不容易,我们需要更多一份的理解。

(注:本文为血友刘哥原创,转载请注明出处。)

血友刘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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